• 陈洪杰：来自星星的孩子
  • 作者：千课万人  发表时间：2015-03-31

  • 来自星星的孩子
     
           今早外出，小区后门是一所小学，正是孩子们上学的时候。
           迎面走来父女俩，父亲左手提着书包，一本正经地赶路，她身边的女儿（我估计是一年级）却玩起了游戏：绕着父亲转起圈来。转了一圈，再次抓住父亲的右手，哈哈大笑；然后，开始转第二圈，第三圈。父亲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而小女孩正是发现这一点，才把这一段单调的前行变成了游戏：一边追随父亲的脚步，一边绕圈。这其中有一点小小的难度，跨越这点难度成了小女孩的快乐。小女孩就这样一边跟着父亲，一边转圈，直到父亲终于把她一把抓住，吐出一口憋了很久的痰。
           上了公交，出城的方向，乘客寥寥，在前排坐下。到站，我往后门走，一个小男孩从车子后排起身，走到要下一格台阶的地方停住，举起手里的易拉罐开始瞄准，手一推，易拉罐划出一段弧线，应声落入门边的垃圾篓里。“耶！”小男孩晃了晃握紧的右拳。这孩子一人坐车，是个小胖墩，投蓝命中后，连下车的样子似乎都有一份轻盈。
    傍晚，从小区后门走回家。一对母子走在我的前面，母亲手里也提着书包。小男孩不停地跑向路边           停着的一辆辆车，从副驾驶的位置往里看。母亲终于发怒：侬做啥？快回来！小男孩却不听，依然心有旁骛地走着，时不时蹦到旁边看一下，突然叫起来：妈妈，这里好多怪物！母亲也俯身看了起来。孩子其实一直在观察车子挡风玻璃前放的不同小物件。这一段单调的放学旅程，同样被孩子的游戏精神点化了。
           曾经路过一所中学门口，看到孩子们放学后就钻进一个个铁皮盒子，我就想，孩子们怎么写《放学路上》这篇作文呢？放学已经没有“路上”了。我自然明白自己真正的感概是什么，不过，现在看来是多虑了。我相信，孩子们总能找到自己的乐趣，不管是放学路上，还是上学路上，只是个人找的乐子不同罢了。
           又想起在衡山路地铁站的所见。车门打开，两个孩子不急着进去，直到最后几秒才作势预冲，却被快速关紧的车门挡在外面。两个孩子站的地方就在电梯口，我本可以赶上这班地铁的，却被两人挡住。沮丧的我不由多瞪了他们两眼。两个孩子却正兴高采烈：“我们平手”，“下一班再来”，“谁最后上谁赢”。利用地铁车门关上的时间，两个孩子在比赛谁更敏捷！
           我也在地铁上看到过这样的孩子：对着门稍稍下蹲，类似扎马步，随着地铁行进的摆动，微微调整身姿。我知道，这个孩子在玩保持平衡的游戏！而有一次，我是看到两个孩子一起玩这个保持平衡的游戏，且有比赛的意味。
           或许，这是我的幸运，我家小区后门是一所小学，我单位附近则有一所小学、一所初中。我因此得以看到很多学生的细小举动。在他们那里，我看到了孩子的力量。
           我相信，孩子眼里的真实是和成人眼里的真实是不一样的。成人走得太匆忙，不会发现单调的脚步可以变换花样——干嘛要变换花样呢？上班都要迟到了！成人眼里的垃圾篓就是垃圾篓，易拉罐就是易拉罐，即便是远远地投过去，也多半是为了偷懒。哪个成人因为远远地把垃圾投入垃圾篓而体会到一份成就感呢？而对别人车子前的小装饰，又有多少成人有探究的兴趣？就算是别人家敞开的窗口，成人也未必有偷窥的欲望，万一遇到白眼或一句“变态”呢？成人缺乏的是发现的眼睛，是游戏的精神，是探究的好奇和勇气。这些本是“人”的特质，却只在成人的早期——孩子（或者说儿童）——那里，可以看到。
           如果一个大人像孩子那样会如何？他在地铁门口计算时间，只为了最后一秒挤进地铁？他在地铁里不拉扶手，只是为了试一试能否保持平衡？这样的大人是不是可以称为“不作死就不会死”？这样的无所事事，想必只能得到旁人莫名其妙的侧目吧！所以，孩子们也真是幸运，他们有成人没有的特权：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成为他们的游乐场，想象让他们的心情多了一双快乐的翅膀。孩子们关注当下，这是他们快乐的源泉。而幸福不就是做一件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情而获得的那一点儿值得回味的乐趣吗？
           童年的主题绝不是学习，绝不是成为大人所希望的样子。童年的主题或许是：发现乐趣！孩子们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这样的探索、寻找与尝试。世界在他们眼中，就是发现乐趣的地方。他们来自远方的星星，他们有自己想象的世界。大人的真实是孩子的虚幻，他们在乎的是“真实感”。可是，大人以为真实只有一种：路只是路，走路要好好走；地铁只是交通工具，它只负责载你到目的地；别人的窗口与我无关，不管是哪一类窗口；童年的主题是学习，好好学习，出人头地。这样，我们成了标准的成人：目标明确、行事有效，讲究投入和回报。
           每一个孩子都来自星星——那个圣埃克苏佩里笔下小王子的故乡。每一个孩子自然都是小王子，他们有自己的眼，有自己的国。只是，随着孩子渐渐长大，每个孩子身体里小王子的灵魂渐渐萎缩，越来越小，终于蒸发不见。小王子们不需要借助毒蛇的帮助才能回到故乡的星球——可能那是因为在撒哈拉沙漠的缘故。在成人的世界，那些呆板的、苛责的、见不得参差多态的一道道眼光，便是毒蛇。小王子的灵魂只好飞离这世界，等着再一次，借一个孩子的哭声，重返人间。
           当孩子以游戏的精神点化这单调的世界，你能理解他吗？当他自己玩着自己创造的游戏，你能读懂他的寂寞吗？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你能进入他的想象并陪他一起快乐吗？每一个小王子都希望能与一对好父母相遇，你是那位美好的父亲或母亲吗？

    作者：陈洪杰（《当代教育家》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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